第二十八章 猎杀（1/2）

剑术已成君把去，</p>

有蛟龙处斩蛟龙。</p>

——唐吕洞宾《绝句》部分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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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地从他脚下掠过，关动正在翱翔。</p>

低头俯瞰，灰蒙蒙的原野、山坡、河川飞速退去，却始终未见人迹。</p>

一路向北。转眼间，高耸入云的连绵大山出现在面前，让他不得不调整了飞行高度。</p>

失重感传来，关动凌空翻转，重新控制住身形。</p>

尽管狂风激面，但护体罡气环绕，风驰电掣的感觉令他胸怀畅快。</p>

也不知飞了多久，此行目标临近。</p>

降落在一处山崖上，双脚踏稳地面后，他莫名地开始心生失落。</p>

身旁乱石纵横堆积，绿油油遍生苔癣，鲜翠欲滴。</p>

崖下是大片竹林，暗压压不透天光。</p>

一座草亭建在半山腰平坦处，那里的竹枝看起来也最为稀疏。</p>

纵身穿过竹箭参差，新笋丛生的阴森密林。关动来到亭边，却见其中立着座丈许高的神龛。</p>

龛内彩塑着一位飞天神女，体态妖娆，眉眼栩栩如生。</p>

龛前神位牌上字迹模糊，在香炉升腾起的氤氲青烟中更是无从分辨。</p>

不知为何，乍看上去，这泥像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。</p>

正要凑近前仔细端详，呼啸破空声从远处隐隐传来。</p>

关动抬头望向天边，一点暗赤色的光华由远及近，流星般飞至。但又不似真正的流星那样迅速快捷、一闪即没。</p>

此光阴邪不定，血气缭绕，定是有妖人御剑飞行。他正想腾空而起，截住那道剑光一探究竟，背后却突然传来金风与杀意！</p>

来不及回首细察，飞剑已经出手！银瓶乍破般的兵器交鸣声响起，他向前一窜，再猛地在半空中拧身，总算是窥见敌人面目。</p>

亭中神龛里的雕像竟然活了过来！苍白如霜的手臂上，两条彩带翩如彩凤、矫若游龙，伸缩间却不断发出利刃劈斩的啸叫，正和关动的“玄光剑”缠斗在一处。</p>

使尽了浑身解数，他的剑光也不过和这尊“复活”的神像斗个旗鼓相当。</p>

耳闻高处那剑遁声越来越近，他心中焦急，忙腾出一只手去腰间拔刀，却摸了个空……</p>

~~~</p>

这一惊非同小可，关动被生生逼醒之后，额头竟渗出一层冷汗。</p>

刀在腰间。</p>

未出鞘的“玄光剑”平铺于他膝盖上。</p>

——又是一个极明晰的梦境。</p>

可梦中无论多么真实的事物和情感，一旦醒来后，便都会如潮水般匆匆退去。</p>

关动努力回想着方才那尊“神像”的模样，熟悉感和距离感交织，他有些怅然若失。</p>

看向车外，夏日傍晚的阳光，落在一只野花间寻常粉蝶的翅膀上。</p>

人世风景，将他从庄生的迷题中拆解出来。</p>

啸风子前天晚上逃席而去，关动又被虚谷和季逢秋强留了两日。</p>

回京途中，本打算拐个弯去看望一下义兄金引。转念一想，他们之间无需这等繁文缛节，便干脆作罢。</p>

没有选择走高速，他驱车在小路上逶迤。途中觉得困倦，于是找了个僻静处停车休憩。不料这一觉醒来，已经是日影西斜。</p>

估算了一下时间，入夜时分必能赶到京城。关动暗忖道，是否先去寻“森林酒吧”老板娘一叙。</p>

苏采薇的音容随即浮现出来，他心中一动，方才梦中女子的形象似乎有了点着落……</p>

梦想颠倒，果然如此。自嘲地一笑，关动发动汽车，踩下油门。</p>

~~~</p>

太行山脉在左窗外起起伏伏，有时还会把长长的山脚伸到他面前。</p>

这条公路上车辆稀疏，更兼山中灵力略微胜过其他地方，关动驾车时便一直运转着周天真气。</p>

当山崖间开始呈现出嶂石岩地貌的特征时，太阳完全落到了西边，阴影渐渐笼罩大地。</p>

有风吹过，让他莫名想起啸风子在一旁插科打诨的时光。</p>

但不知为何，心中这时突然生起警觉，于是他将头探出窗外，向天上望去。</p>

一群归巢的鸟儿正划过碧空。因为飞得足够高，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在它们翅膀和尾巴上，显得明亮而清晰。</p>

夜幕降临。淡红色的山屏石壁若隐若现，原本青翠的草木在黑暗中浑成一团团墨绿。</p>

四周静如鬼域。沿途再看不见其他行人和车辆往来。愈来愈强烈的危机感在关动胸中缭绕。</p>

勇猛无畏并非莽撞。</p>

停稳吉普车，他走下路基。</p>

在附近一片草丛间，关动拔刀出鞘。算定方位后，将之端端正正插在自己面前的泥土中。</p>

这种“剑卜问心”之术，介乎占星打卦和战士的本能之间。起源自隋唐，绝迹于五代。曾被几名遣唐使学去，倒是在东瀛盛极一时。</p>

其义父“大魔神”关玉城也不知从何处得来此法，便当作游戏之技，一并传给了关动。</p>

盘膝于地，刃对眉心。无数张生熟脸孔、一幕幕电影般场景从脑海里飞驰而过——最终，他的思想停留在一艘船上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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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错，韩国人……关动微微点了点头。</p>

此次前来暗算他的，虽非“江湖”中人。但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在引导着他们。</p>

用衣袖将“渡”上的尘土拂去。</p>

“叮”地一弹，如水刀身颤动。待静时，正映出他那清寒双目。</p>

此刻，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，远处传来九毫米半自动手枪的射击声。</p>

“五公里之外。”迅速估算出距离，关动跳上座驾，疾驰而去。</p>

~~~</p>

“吱——”轮胎猛烈摩擦地面，发出刺耳的响动。</p>

不待车子停住，关动已经打开车门，鹰一般从驾驶室飞出。</p>

诡雷！他看着距离自己车头已经不足两米的一根细丝，嘴角露出冷笑。</p>

一端连着块大石，另一端则是被杂物遮掩住的爆炸物。高爆雷和碎片雷穿插布置，虽然只是草草铺设，手法却十分娴熟。</p>

尽管关动不谙此道，提到枪械火器之类，更是打心眼里感到排斥厌烦。但他近年和国内外的犯罪集团打过不少交道，对于这种手段自然也有所了解。</p>

管中窥豹，今晚前来伏击他的敌人明显更加专业。</p>

那就斗上一斗罢！抬手切断诡雷的引发线，他如是想。</p>

将车弃在原地，关动沿着道路两侧忽左忽右地呈蛇形飞纵，余下一公里多路程转瞬即到。</p>

黑压压的山林仿佛迫在眉睫。离开路基不足五步处，已是荒草丛生。</p>

一辆灰色小轿车横亘在中间，正好截断本就不宽的马路。</p>

除了车内传来一阵阵急促、痛苦的细微喘息声之外，附近听不到其他动静。</p>

敌人相距尚远。关动故意放慢脚步，走到那辆抛锚的轿车旁。</p>

前窗被射出一个圆洞。司机腹部受伤，奄奄一息。</p>

根据出血量估算，他中弹的时间大概在二十分钟以前。死亡的灰败浮现于脸上，此人已经没救了。</p>

一个陷阱！</p>

——凶手故意躲开受害者头部、胸部，而选择射击不会立即致命的腹部。然后布置好诡雷，再次开枪吸引自己前来。</p>

——他们甚至考虑到了他那非同寻常的听力。在江湖上，这早已不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。</p>

——没错，这些人知道他的听力很好。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，究竟有多好……</p>

关动心念电转，瞬间想通了一切。</p>

究竟有几支枪在远处指着他呢？他有些好奇。</p>

轿车司机已经进入弥留之际。</p>

眼见他遭遇飞来横祸，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在极度痛苦中结束掉性命，关动不禁心头火迸。转念又想到，这人也算因为自己才受此池鱼之殃，更是勃然大怒。</p>

愤怒总会产生额外的力量。</p>

但亦会使人丢掉理性——直至头脑发热、血液横冲、体感失衡、动作变形。</p>

可关动却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困扰。</p>

愤怒于其而言，就如同驱动他这台人形杀戮机器的高能燃料。</p>

~~~</p>

蓦地，这机器猛然启动！</p>

三声枪响，在三秒钟时间内，从三处不同的地方传来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