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二二章 一物降一物(1/1)
“这怎么行?” 听了老父的建议,张陈氏第一个受不了: “伯书又不是那小猫小狗,让咱们想丢就丢,想养就养。 再说我养了他这么久,你让我怎么忍心跟他分开?这不是生生的割我的肉? 再说就算我愿意,族里那些人能愿意? 还有那抱养的小孩谁知道底子如何? 好还罢了,大家都得利。 万一不好呢,咱们岂非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?要不然就是咱们劳心劳肺养大他,最后却跑了的。 这些年咱们在外面,您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。 更有那狠的,跑也就算了,连家里的钱财都被他卷了个一干二净。 那时候我们年纪也大了,去哪里找他去? 还有,抱养都是往小里头抱养,不是我说丧气话,爹你看我和你女婿这岁数能撑到他大了? 你说若是都指望不上他又何必折腾呢? 这么几下算下来咱们又是何苦?” 陈老爹斟酌了一下,觉得女儿说的也对,不禁发愁: “女婿哪儿怕是不好办?” 何止不好办,简直是反对。 张陈氏心里发狠:可那又如何? 从他们这房挑中张伯书过继开始,她与刘二女暗地里就成了冤家对头,没有和解的可能。 毕竟她想跟张伯书做一对有感情的祖孙,而不只是名义上叫着好听。 别小看这里的区别,这其中的名堂老大了。 这样的话,刘二女这个人就在中间太碍眼了。 想到这里,她就觉得刘二女太没眼色太贪心了。 终究她也不是一直这样隔开他们母子,谁让她年纪比刘二女大,总会先走一步? 到时,伯书不是还会回到她身边? 再说她这辈子也就伯书一个指望,刘二女却还能再生,万万不会缺儿女,所以刘二女有啥好争的? 不是想跟她抢人吗? 行啊,她还偏不信这个邪了。 想到此,张陈氏特强硬: “不好办也得办,这事得听我的。你女婿心软,他到底顾着一家子血脉之情呢。” 还是那句话,谁的孩子谁心疼,对此陈老爹没反对。 同样,谁的媳妇谁也心疼。 别看张家善气冲冲的出来了,可他没跑远,就在院内站着呢。 其实他一出门就后悔了。 复想到张陈氏这二三十年随他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,他的心就软了一大截,再隐隐约约听着他们父女抱头痛哭,他当场便连最后一点气都没了。 只是总不好空手回去,没办法,只能去族学哪儿找张知劲。 恰好,这会儿张知劲不忙。 两人便相携着来到大房的窑洞。 ——怕空着房子不好,大房早就交代张知劲等人,让他们需要时就用。 是以平时张家善就带着张伯书在这儿读书。 两人分开坐定。 别看张家善主意早就打算好了,但话总不能一上来就说,容易引起误会,于是先做了些铺垫,问: “族学建的怎么样了?” 张知劲明知道他无话找话——刚刚他去过,还能看不见?不过他沉得住气,便若无其事的回道: “大体上建好了,现在在粉墙。 完了,还有盘炕、修茅房这等小活儿,余下的就是门窗,先生房里的各种家具和学堂的桌椅板凳是大头,我正拿不定主意是直接去县城店里买呢,还是咱们出口料,就雇木匠上门来做。” 张家善闻言,赶紧摆手: “都不用。” 看张知劲疑惑不解,他低声告知: “郭先生已经到了,只是他不愿张扬便没传出风声来。 听说县尊大人非得留他一起过完年再走,可他记挂着咱们这族学,两人僵持不下,你大伯费力打了圆场,郭大儒这才退了一步。 只是县尊大人也觉得对不住他,便尽量弥补一二。 只是别的也插不上手,想着他眼光高,这家具什么得他看上才是,所以这会儿便让你大伯知会咱们一声,那些用不着咱们操心了。” 如此也好,张知劲没有不愿意。 相反这还是好事。 到底县尊出手,那些家具什么的差不了。 看他想的明白,张家善逐渐步入正题: “不管县尊目的为何,得利的总是咱们,所以我准备从明儿起带着伯书闭门读书。 总不能等开年大儒来了,咱们连个像样的蒙童都拿不出手,那也太对不起他们的栽培之恩了。” 这样一来,他们祖孙俩一直在一起,刘二女当然得避嫌。 二来,读书是大事,只要懂点事的人就不会没眼色的来打扰。 如此,刘二女自然而然便和张伯书隔开了。 反倒是张陈氏没这么多顾忌。 这样,他也算不负老婆子所托了吧。 张知劲虽然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,但张家善说的也有理,他自然不会推脱。 两人又商酌了一番,便各自分开。 张知劲见时候不早了,便干脆回家吃响午饭。 刘二女今天很高兴,看时辰不早,便跟儿子一起动手做了四个菜,再煮了一锅小米饭,就等着张知劲回来了。 张知劲一看他们母子那副和乐融融的样子,忽的灵光一闪,以前的那些种种不对劲的地方立时皆一一涌现在脑海里,这么前后一印证,他哪里还想不透? 他不禁暗嘲,一般人家都是继父和继子合不来,到他这里,他还没怎么着呢,他这三伯娘却比他还急,真是让人既无语又好笑。 当然有人会问,明明是张家善拐着弯的跟他说的,为什么他会认为是张陈氏在后面捣鬼? 很简单,除了他与张家善相处了许久,自认有几分眼力,看出他几分为人外,主要张陈氏寻常的举止言谈太外露了,让人想不注意都难。 不过,他却不会跟张家善夫妇唱反调。 一来,这毕竟是张家善头一次就这事做手脚,虽然是拐着弯的提,但他不能不给个面子。 二来,他们做的也对,到底张伯书是过继的。 虽则张伯书是刘二女亲生的,但过继了就是过继了。 不仅祖宗理法在那儿摆着呢,就是从私心来说,人家又不是做善事的,过继了你一个孩子,不仅送房送钱财,还什么好处也不要,谁这么傻? 但是吧,要是张家善夫妇一直这样他也不能答应,除了事不过三 ,人心中得有一杆秤之外,谁让还有一个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? 当然他还有自己的小心思。 这年月讲究个多子多福儿孙满堂,像大户人家吧,因为母亲不是同一个,如此虽然一家子子女不少,可被妻妾们分摊下来就少了,这样还能保证这些孩子们被各自母亲当宝,当成指望。 可乡下人家,谁家不是一个母亲就生一大溜儿孩子? 这孩子多了当然就不值钱了,自然这个得父母关心多了,那个得父母关心就少了。 本来这要是同父同母也没啥,谁家父母都不可能一碗水端平,就是父母自觉断平了,奈何儿女们各有心肠,估计还觉得不满意,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 偏偏他家不是不一样吗? 张知劲成亲前答应的事,那肯定不会做不到,起码大面上肯定过得去,而且他也不会暗里对继子使绊子,只是要有那机会能为未来的儿女多挣点母亲的宠,他也不会手软就是。 不提这些小心思。 只说当下,张知劲看着炕桌上那四个菜,韭菜炒鸡蛋,炒羊肉,干茄子炒肉片,外加一个胡萝卜炒土豆丝,都是他爱吃的。 至于刘二女母子,他们苦日子趟过来的,自然不会挑食。 ——平常只要能吃饱就行,更别说今天的饭菜还够丰盛。 何况,刘二女做的饭又好吃。 于是,天大地大,吃饭最大,眼下三个人便分开坐下吃饭。 一时饭毕,稍作休息,张伯书便告辞回去。 当然他有些舍不得,奈何还有课业要做,母子俩只得依依惜别。 随后,刘二女心情低落的回转窑洞里,却被张知劲拉过来说话: “我跟你说个事。” “啥?” 张知劲便将张家善告诉他的消息删删减减的复述了一遍,又道: “说是这么说,不过大伯父他们估计郭大儒也不一定待到过完年。 到时,正是缺粮少菜的时候,虽然县尊他们肯定不会亏待郭大儒,可咱们也不能干看着。 我听说咱们乡下过年也要准备好多吃的。” 这是听族学里干活的人说的。 不是要过年了吗?便不免议论了几分,他或多或少的听了几耳朵。 “是。” 说起自己拿手的,刘二女来劲儿了: “不管家里穷富,过年前谁家都得准备好多吃的。 一是寒冬腊月的放得住。 二是省劲儿,劳累了一年了,大过年的谁家都会歇歇,做饭能省事就省事。 三来也是想吃几天好的。 只不过穷人家只能做点窝窝头,杂面包子这些,家里的过得去的花样就多了。 鸡鸭鱼肉,豆腐丸子这些就不说了。 光包子,俺会的馅就有十几种……” 张知劲从来不知道刘二女也能这么会说。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了,张知劲就趁机撺掇她: “那咱们今年何不多做点,到时候也是个顺水人情,就算事不行,咱们吃也不抛费,你看呢?” 刘二女当然没意见。 一来家里现在吃的起。 二来,要是让她出面跟郭大儒打交道,以她的薄脸皮不一定做的出来,但这不是有张知劲吗? 而且明摆着对张伯书有利的事,她傻了才会反对。 至于出点力气,那是乡下人最不值钱的东西了。